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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为你,变成更好的人

我要为你,变成更好的人 (第1/2页)

汪小飞来凿我房门的时候,我还没起床。
  
  推开在身上暖了一夜的羽绒被,我挽着松松垮垮的发髻去开门。
  
  “姐!你听说了没有?”他一点不客气地滚了进来,差点踹翻我桌上隔夜的泡面。
  
  我说我是新闻人,长着耳朵就是用来听说的,你指的哪件事?
  
  “就你上回报道的那个。高中女生坐台啤酒妹的。还记得么?”
  
  我一边刷牙一边想,好像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当时吵得是口水满天飞,整个公众舆论分为两派。
  
  直接导致我们报社的公众号关注度提升了百分之二十,为此领导给我发了一笔奖金,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台崭新的专业照相机挂在我弟弟的脖子上!
  
  我扎了个马尾走出来,我说我记得啊。这种事么,就跟花边消费品一样,很快也就淡出了人们的茶余饭后街头巷尾。
  
  “恩,记得,你提这个干嘛?”
  
  “当事者昨晚自杀了。”汪小飞眨眨滴溜溜的小眼睛,话一出口,我手里的乳液直接挤出了大半管。
  
  “你说什么?”
  
  “就那个十五岁的女孩啊,昨晚在家割腕自杀。不过没什么大碍,救过来了。”汪小飞表示,人可以选择一万种死法,但割腕的死亡率一向不高。
  
  首先疼痛感会让很多人在下刀的一瞬间望而却步,其次……大多数人会本能地沿着那条最清晰的绿色血管去割,其实那条是静脉,动脉是紫红色的。
  
  我轻轻哦了一声,返回洗手间去收拾残局。
  
  那起报道的确是我一手负责的。自认为是本年度最让我满意的一件case。
  
  事发当天我们报社接到通知,说在南山大街的ktv发生酒醉斗殴的伤人事件。我当然是第一时间就赶了过去。
  
  主管常常教育我们,真正称职的新闻人不仅要做到会听会跑,还要有一双火眼金睛,得以发现事件下面更深层次的问题。来播求大众的关注。
  
  于是那一天。在各个同行记者都蜂拥着去挤行凶者受害人以及高效率的警察叔叔时。唯我独树一帜,发现了后台那一双怯生生的眼睛。
  
  我凭直觉断定,那个卖啤酒的小妹应该是没成年的。
  
  就这样,我把一篇平淡无奇的治安新闻硬生生地挖出了人性新高度——
  
  我们调查了小姑娘的家庭背景,知道她是本市一所高校的高一学生,父亲入狱母亲残疾,还要照顾眼盲的奶奶和年幼的弟弟。哎呀,整个一本苦菜花奋斗史。
  
  接下来,我们号召学校给她减免学费。号召社会为她捐款,就连我自己,都拿出微薄的一点积蓄聊表心意……
  
  个不识好歹的丫头片子,居然还轻生。
  
  “姐,”小飞溜到厨房捅我:“你说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我正在用刀片火腿呢,被他幽灵似的一击一阳指,直接切了手。
  
  “错个屁!”我烦躁地吼了他一声:“我是记者,记者的职责就是揭露社会中各类现象如实报道。我……我是在帮她!”
  
  “可她毕竟只有十五岁,这样如潮般的关注度——”
  
  “我十五岁的时候已经开始半工半读地养活你了!人生本来就很艰难,你弱你有理么!”我把刀往砧板上一拍,气呼呼地跑进我那只有十平方米的小卧室。
  
  我说汪小飞,我们也要谋生,我们也要吃饭。我又没有伤天害理,忏悔个蛋啊!
  
  “走了!今天主管还找我有要事谈。”
  
  把汪小飞锁在房间里给我收拾屋子,我一个人挤上了寒冬的公交车。
  
  我叫汪甜玉,今年三十岁。自从五年前跟我相恋一整个大学的前男友上了富家女的跑车,我一直单着身。
  
  我是个孤儿,有个小七岁的弟弟。
  
  八岁那年父母死于一场车祸,我抱着襁褓中的小飞被亲戚们踢皮球一样踢来踢去,最后踢进了孤儿院。
  
  并非我冷血,只是过早的成熟和压力让我看尽人情冷暖。我选了记者这个行业,就是因为无论眼前再有几多繁华散尽,我都能保持着一颗客观公正的心。
  
  我在今日传媒报社做了五年的记者,小飞前年也上大学了,本专业是新闻摄影,寒暑假了也会跟着我实习。
  
  几个月前的那个新闻,是我带他跑的第一家。
  
  好多人告诉我,什么是新闻人的操守——真实,公正,公开,自律。
  
  我不觉得我有违背这其中的任何一条,我揭露的就是社会现象,我抨击的就是ktv老板雇佣未成年人的事实,我帮助的就是一个临界失足的少女——
  
  尼玛,为啥我要被丢臭鸡蛋!
  
  “汪甜玉!你去死吧!”一出小区,跛脚的女人就疯疯癫癫地向我投过来一个臭鸡蛋:“我们红红是多好的姑娘,都是被你害成这样!”
  
  这会儿周围聚集了好多不明真相的群众,一小撮别有用心的人已经在窃窃私语着要不要报送大量专家学者支持的有关部门!
  
  我看着眼前的妇女,她身上的羽绒坎肩还是我捐出去的呢……
  
  “我们红红还是那么小的孩子,你要是真心想要做善事就不该把那些话写出去……她怎么受得了,在学校里同学们都怎么看她!”
  
  我想说这就是事实,她就是个未成年的童工,在ktv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半推半就,我……我并没有撒谎。
  
  可是为什么,当我看着这个女人披头散发的决绝模样,却没办法真的理直气壮?
  
  垂头丧气的进公司,主管更年期老上司顿时把我训了:
  
  “小甜你怎么才来,不是说好了今天十点有要事跟你谈么?”
  
  我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说出门就被洒水车淋了,回家洗澡换衣。
  
  你家圣诞节前后大街上有洒水车啊?我也就是那么胡言乱语一番,没想到老上司居然信了。
  
  言归正传,她拿出一叠资料出来丢给我:“小甜,这个专访交给你。”
  
  专访?!
  
  同行里的都知道,专访这么好的活可不是整天风吹日晒的及时新闻能比的。
  
  而且专访的对象一般都是有些社会地位或者学术特殊性的高素质人。上半年就有个小姑娘因为给某个地产商做专访,直接晋升为二奶了……呸呸呸,说点正能量的哈。
  
  “李老师我就知道你疼我!”说真的这段时间跑新闻跑的我有点腰间盘突出,恨不能搞个独家专访每日打扮的跟主持人似的,跑到目标任务面前笃悠悠地喝茶聊天。
  
  瞌睡一来软枕头,我迫不及待地打开手里的文件袋——
  
  启苏集团总裁苏北望?!
  
  我说这人有什么花头啊?不就是个商人么?
  
  而且我这里一向负责的都是民生花门世间百态的新闻版块,像苏北望这样的对象不是应该交给财经商务版块的同事去接手么?
  
  “谁让你去访问他公司市值有多少,将来有什么发展规划!”李铁梅瞪了我一眼:“让你好好看看他的资料,咱们这次的专访可是要做到独家独到!”
  
  我疑惑地低下头,像点钞票一样数着手里这叠厚厚的资料。
  
  看完我就脸黑了,我说这些都是真的?李老师我爱死你了,你从哪买来的这么多**!
  
  我觉得我能把苏北望的前半生写成一本狗血的电视剧!
  
  “这你就别管了,有人买就会有人卖嘛。”李铁梅意味深长地拍拍我的肩:“我们决定拿出头版最显眼的位置连载这次的专访,能不能说服他,可就看你的了!”
  
  “啥?”我怔了一下,我说你们的渠道还没联系好?他本人还没有同意?
  
  “嗯哼。”李铁梅摆了一张卖萌的大妈脸。
  
  我当场就炸毛了,我说苏北望是商人又不是花边明星,他怎么可能同意我们去报道他的私生活!
  
  “都那么容易搞的定的,我还要你干什么?”李铁梅一边瞄着新做的指甲一边面带暧昧地瞅瞅我:“小甜啊,你弟弟小飞是个不错的孩子,明年也要毕业了吧?
  
  我挺中意他的,正想着跟上面社长商量下跟他签个正式的实习合同。当然,我首先地好好吹捧一下,他姐姐是多么地优秀,连难度这么大的专访都能搞定——”
  
  我大义凛然地站起来,我说李老师你放心,我一定不负组织的众望!
  
  来到启苏集团大厦的前台,我记者证一亮,说我预约过了。今天下午三点,你们苏总同意给我一小时的时间采访。
  
  要接近苏北望并不难。在特定的圈子里,他算是特定的公众人物。不管是记者招待会还是私下各类访问,他接得并不算少。
  
  所以在这个平常的下午,我被邀请进了他的小会议室。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以如此近距离的角度观察这个男人——
  
  比起照片和画面上的距离感,他本人倒没有表现出特别难接触的气质。
  
  穿着得体的商务西装,架着斯文的无框眼镜,眉峰犀利,唇角轻薄。他起身跟我握手的时候,露出绅士又职场的笑意。
  
  让我觉得……他一点都不觉得我特别。
  
  我是个有经验的优秀记者,我自认为可以很快地把被采访人带入我的圈子里来套取我的信息。
  
  “苏先生,根据我们掌握的一些消息,哦,我是说有传闻哦,说您与您的孪生弟弟并不是苏家的亲生子。对吧?”
  
  我大言不惭地歪了楼,只是试探地游走在话题外围,想要看看他的第一反应。
  
  “是。”
  
  还好,不拒绝沟通?我大着胆子继续问:“那么,我想请问苏先生,几年前您的养父突然将您的身世公布,并一举夺掉了您在启苏执行董事的一切权利,是不是出于家族利益的纠纷矛盾呢?当时的您是怎么想的?”
  
  苏北望:“……”
  
  我想,是不是这个话题一下子斩得太激烈了。要么稍微柔和一点,再打个积极向上的亲情牌?
  
  “哦,当然后来听说您因为罹患癌症而急需肝脏移植,最关键的时候,是您的养父自愿捐肝救你。这其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们冰释前嫌,意识到亲情的可贵?”
  
  苏北望:“……”
  
  还是没有反应?我想不通了,难道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
  
  我们做记者的,不怕对方流泪不怕对方激动更不怕对方愤怒,因为只要有情绪,就说明我们的问话起了效果。
  
  但苏北望这一张仿佛没听见的脸,算几个意思啊?
  
  再换一种触发点!我暗下决心——
  
  “苏先生,我很好奇,当初您危在旦夕的时候,身为同宗双胞胎的弟弟为什么没有帮你捐赠?是不是如舆论所言,你的弟弟曾经抢走了你的两任女朋友,你们现在的关系还好——”
  
  “宋夜。”苏北望轻轻转了下眼睛,吐出两个字。
  
  我就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夺门入内,一脸恭敬地冲他垂了垂头:“苏先生,有何吩咐?”
  
  “茶冷了,”苏北望看着眼前的清茶,眉头挑了挑:“泼掉。”
  
  “这……”那个叫宋夜的人突然犹豫了一下。
  
  “泼掉。”当苏北望重复着自己的指令那一瞬,我眼看着他的助手端起茶杯一口气泼在我脸上!!!
  
  “汪小姐,不送。”苏北望站起身便走,徒留我一脑袋茶叶地坐在原地凌乱着。
  
  什么玩意儿啊!
  
  我挺着一肚子气滚回报社,拿起笔记本就敲了一段豆腐块,强烈要求上明天的头条。
  
  题目就叫【茶泼柔弱女记者,霸道总裁修养何在?】
  
  当然结果是被李老师骂个狗血淋头——
  
  “你都当了多少年的记者了!怎么做事还这么没脑子?话是能那么说的么!”
  
  我一边委屈得不要不要的,一边说:“我做过攻略的啊,对他这样的男人,假惺惺的没用,还不如单刀直入地暴躁疗法。”
  
  “那结果呢?还不是被泼得跟落汤鸡似的灰溜溜回来?”李老师说:“你说你怎么那么蠢啊?他一个三十岁的黄金单身汉,要接近的方法有多少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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