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你想要他活么? (第2/2页)
我找了一件高领白色羊绒线衫,挑出钻石耳钉。
我想第二次婚姻对我来说的意义,就好像前面二十七年白活了一样!
我爱这个男人,爱到恨不能立刻就拨快墙面上的钟。想来想去,我决定挑出上回跟周男离婚时穿的红色连衣裙。
虽然季节不对,但室内总有空调嘛。
一个告别,一个新生。我想从一切细节来体会。
我终于要带着我的内衣底裤嫁给一个满屋子都是内脏骨骼标本的男人了,无论谁问原因,答案也只有一个爱字。
我失眠了,整夜梦到苏西航那张又精致又犯贱的脸。
笑容很真实,拥抱很温暖。我们在梦里接吻,吻深深的,咸咸的。我以为他像我一样激动幸福到流泪,可是伸手一摸,满是猩红色。
我看到他开始流血,沿着唇角掠过下颌,又惊悚又绝望——
“苏北望!”
我吓醒了,才知这是一场非常非常不吉利的噩梦。
我想我之所以会梦到苏北望,是昨晚苏西航告诉我他的检查报告出来了。情况……非常的不好。
我故意不想用这件是来冲淡我即将嫁人的喜悦,因为除了嫁给苏西航以外,我们两个人所有的心思都在该怎样能治好苏北望上。
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要去面对这虐心的过程,却没想到这沉重的心境就连一个梦的空隙都不放过。
现在是早上六点,天都还没亮。我把几个行李箱又归拢了一下,一一码放在门口。
本打算今天领证之后我还要回公司上班的,中科药业现任的执行总裁是从启苏调任过来的,苏明远直接指派。
还好,暂时没有人不讲道理地动我们手里正在一步步取得成绩的科研项目。
即便有天苏明远铲了中科我都不怕,因为研发资历是杨威集团的,研发资金用的是苏北望的信贷基金做担保。
为了我父亲当年毅然决然地蒙冤,也为了黄校长花甲之年还要遭遇的学术笑话。
只要有一个实验室,哪怕比居里夫人早年的工作环境都恶劣,我们也不会停下脚步。
突然我就很想哭了,那个男人是用他多么有限的生命长度为所有人铺砌生命的厚度,我不想他死,与爱没爱过根本就无关。
门铃响了,我吓一跳。
该不会是苏西航吧?这个死男人一定也很紧张,说好了门口等嘛,还是迫不及待上门来堵。
事实证明,无论你心里有多惦念一个人,也不要省略开门要警惕的步骤——
因为我一不小心把杜文雅给放了进来。
真想砰一声砸上她高挺美丽的鼻梁啊!
“杜小姐,”我摒着修养和残存的最后一点耐心:“你究竟是想要怎样啊?”
“想给你们带个好消息,但是苏西航拒绝,所以我只能来找你。”杜文雅今天穿了一身黑,我猜她这个打扮八成是很想埋葬我和苏西航的爱情。
“你不要再胡搅蛮缠了行么?”我没好气地说:“我和苏西航还有几个小时就要结婚了,我知道你想说结了婚也能离,不是你放弃的理由。
但是你再这样无所顾忌地骚扰,就已经是触犯法律底线的范畴了。这个叫扰民罪,情节再严重点还会涉嫌名誉侵犯隐私侵犯……你不会变态到真的要跟着我们两个一辈子,天天掰着手指算我们什么时候分手吧!”
“罗小姐,我都还什么都没说呢,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杜文雅嫣然一笑,我承认她很漂亮,但此刻我只想毫无风度地打烂她的脸。
我忘了她是个心理医生,虽然这么看起来她自己也病得不轻。但她更擅长与人过招,很轻易能挑起你的心病和怒点。
就比如说,她说:“你和西航结婚,是希望早点定下姻缘和归宿,让苏北望走的放心么?”
“杜小姐,我最后一次提醒你,我们家的事和你没有关系。”我捏着拳头,好不容易才压住火气:“我和西航结婚是因为我们相爱,苏北望是我们的大哥,是我们最重要的亲人。
不到最后一刻,我们不会放弃他。”
杜文雅大大方方地坐到我的沙发上,尼玛我好像都还没有邀请过你!
“罗绮,如果你真的比我更爱苏西航,就该知道苏北望对他的意义有多重要。”杜文雅挑着妩媚的唇,一手搭在随身的文件夹上。
我猜她应该是有东西要给我看,但我没想明白此时此刻她葫芦里到底卖什么牌子的敌敌畏!
“假设你的肝脏合适,你会愿意捐给苏北望么?”她问。
我怔了一下,说你这个命题没有意义。
我与兄弟两人的血型不匹配,这个题设就像老婆和妈妈同时掉进水里一样。
喜欢问‘如果’,问‘假设’的女人,是男人最讨厌最反感的矫情女。
我说如果你一定要我不负责任地随便假设,那我说我当然会!
“我相信你会。”杜文雅轻抿着嘴唇笑得又得意又意味深长,跟他妈的幼儿园老师教小朋友算术题然后得到了肯定似的。
我讨厌她那个表情,太欠抽了。这欠抽的程度,真不亚于苏西航!
“可是就算你会,苏西航会答应么?”
“杜文雅你还有完没完!”我终于火了:“现在已经六点多了,我还要换衣出门去结婚。如果今天你把所有的废话问完就可以死心塌地再也不要出现再我们生活中,我不在乎陪你玩几局。但你适可而止可以么?”
难不成她是想拖延我到上班高峰堵死在路上啊?有那么幼稚么!
杜文雅不气不恼,反而愈加玩味地看着我:“你会,而苏西航也许会答应。但即便答应了,他心里也有一个结。
因为他永远也无法知道,你是因为爱着他不愿让他难受才舍己去救苏北望的。还是因为,你曾爱过苏北望,余情一生难料。
人和人之间,一旦有了心结,永远就都是一颗定时炸弹。这在心理学上有专门的研究范畴,属于强烈自我否定的一种。
别告诉我说你们的感情有多坚固,是人就有思维,有思维就会有秘密。”
我说杜文雅,你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有什么论据和意义?我无法给苏北望捐肝,所以从题设到条件都是假的。你干脆说假如苏西航是我的杀父仇人,我还会不会爱他算了!!!
“这也行啊,”杜文雅突然掩口笑:“如果他是呢?”
“杜文雅你就是个神经病,抱歉,请你离开我的家。”我伸手指了下门:“否则我要报警了。”
就在这时,女人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叠东西扔在茶几上。眼睛点了点,示意我翻开看看。
这是一份医疗体检报告,很多指标我都看的懂,基本上算是很健康。
狐疑地瞅瞅杜文雅,我又把目光落在扉页的姓名上——
“这是,你的体检报告?”
我倒吸一口冷气,我说你什么意思啊?演韩剧?得了绝症让我把苏西航让给你?
“我的配型和身体状态,很适合给苏北望捐肝。”杜文雅微笑着对我说:“怎么样?要不要接受?”
那一刻,我心跳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你说什么…你…你愿意?”我刚想着开心呢,旋即又硬生生地把兴奋憋了回去。
我说我懂你的意思了。
“既然你这么聪明,我们就不用说多余的话了。”杜文雅笑了笑,然后很正色地看着我,眼睛突然就湿了:“罗绮,我爱西航。为了他我什么都可以做。
他想要救他哥哥,我宁愿把自己的肝脏捐出来…可我只想要他。”
我哑了哑声音,那一瞬间真是欲哭无泪。
“你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爱情不是用恩情胁迫就能得到的。
你若是愿意救苏北望,我们所有人都会感激你。无论你有什么需求和帮助我们都会尽力…
可你要的东西…”
世上若本没有路,我们可以不畏艰险地去探索。但如果眼前有一条风险较少并更能尽快达到的捷径,却需要我们放下一些代价来换取…
这种时候,谁的心里都会有不同的涟漪。
我承认我不知所措了。
“罗绮,我会好好爱西航的。”杜文雅果然是个谈判高手,语言的艺术真是博大精深。
我都还没给出任何答复,她就已经把我的肯定给默认了:“我自认为就连你都未必能为他做到这个程度,如果你愿意,等到苏北望康复了你不是没有回头的机会。
反正两兄弟你都爱过,对你来说,一模一样的脸本来就没有那么高的辨识度。
而我不同,我只爱西航,从始至终只有他。”
我想说不是这样的,你不要在那里咄咄逼人地编排我!
可终究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眼前的杜文雅渐渐模糊,最后模糊成了溜肝尖,夫妻肺片…呸呸呸!
但她对我来说就是一枚肝脏,一枚可以…用来救苏北望的肝脏!
救苏北望,就意味着救苏西航。
我深吸一口气,说你希望我怎么做!
“告诉他你不想结婚,你爱的始终是苏北望。”
“你——”我说杜文雅你太无耻了,我可以屈服你的要求,但我不能这样伤害他们两人!
“罗绮,你还不明白么?如果找不到合适的肝源,苏西航一定会选择铤而走险,用他自己尚未完全恢复的肝脏坚持救苏北望的。
四分之三的切除量对正常健康的人来说还有再生康复的可能,但对于他这个不久前才受过伤,各项机能还羸弱的病患来说——”
我说不可能,又不是他坚持做手术就能做的。首先苏北望不会同意,其次也不会有医院和医生同意主刀。难不成他还自己给自己开膛破肚么!
“你忘了什么叫黑医生,什么叫开飞刀么?只要肯出钱,总有人帮你做想做的事。”
杜文雅最后的一句反问,彻底击溃了我的防线。
“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我就愿意捐肝出来。
用你自己的爱情,一下子救赎他们两兄弟。罗绮,其实你很划算的。”
我捏着滚烫的,泪水一滴滴落在通讯录里备注贱人的名字上。
我曾无数次毫不犹豫地按下这个号码,不管是有事没事大事小事无聊事急切事…我曾把他当作生命中早已融入血液的一种习惯。
可我下不去手——
杜文雅扯出一丝苦笑,很无奈很凄绝的。
那一刻我突然开始越发地同情她。
明明得不到爱,却还要把最好的善事做成最毒的恶事。
比起她,我已经得到太多了。
按下号码,我听到苏西航的声音。
“喂,我准备出来了,第一天上班高架会塞车。你也早点——”
“苏西航,我……”一开口我就哽住了声音,完全说不下去。